狂小狸

《金凤玉梅》(1)松梅

       今年玄武国的雪来得早，似乎是想要掩盖血迹斑驳的土地。有人说玄武国的土地是鲜血滋润的，只有强者能够立足于此，弱者只能成为土地的养分。

       雪即便有过尺厚，也不会让一片林子，一个山头只呈现雪的白净无暇，总会有那么一点红一点绿，入冬的山依旧是充满色彩的。

       青凤和梅花十三也会有闲下来的日子，刺客奔波是常有的事，但平静的日子也是非常需要的，在工作之外，青凤更倾向于陶冶性情。习武之人不是莽夫，不是市井的大老粗，要做到能动能静，伸缩自如，修身养性，不是靠一味的打杀成就自身的。

       今天也不例外，青凤带着他的徒弟梅花十三上山看雪景。青凤走在十三的前头，十三则跟在师傅身后侧并保持一定的距离。十三猜不透师傅的情绪，虽然跟师傅一起生活了超过七年，两人也会有一定的默契，清楚对方的敏感点、性格，但是像师傅这样情绪从不外漏，高深莫测，不喜不悲的作风，她也不敢确定他的内心想法——说不杀他是还人情，某种程度上有一半是骗他的，她难道就真没有夹杂其他情绪在里面吗。

       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瞒得过师傅，可在师傅的应答上，他相信了自己，还给了自己一个台阶。

       本来没有在与斯坦国(请原谅我不写“斯特国”，我真的不喜欢他改，没有了原先的味道，当然我也清楚为了走出国门，斯坦国是绝对要改的）王子战斗后解决他，就已经是违抗师令，按照先前拜师定下的规律，十三是要被师傅斩立决的。

       她只敢跟在师傅后面，一路上也不敢说话。两人在山上一直保持沉默，一个在前走，一个在后跟。

       山上开始刮起了风，微微吹动青凤飘逸的长发和，而内功并非前者深厚的十三似是被寒风有所侵袭，还是得分心去抵挡山风。虽然感觉到十三的不适，可他依旧没有放慢脚步，两人的距离还是逐渐拉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师傅……”雪模糊了十三的视线，在谷口处的风是何等急促，让十三有点睁不开眼。即便是看不见熟悉的身影，原本就保持沉默的两人，十三也没敢大声嘀喊出来，听起来更多的是喃喃，在风的侵扰下，这声“师傅”是不可能传得远的。

       可青凤还是听到了，他可是一直注意着十三的动静。这是他们回玄武国以来，两人间第一次有言语的“交流”，当然这只是十三单方面的。他停住了，后面的人不久也跟了上来，见师傅没继续走，她也只是在后方保持足够的距离。

        风渐渐缓了下来，青凤又继续他的步伐，他还在往山里走，这样的场景，就像当年还没正式成为他徒弟时的幼年十三，只顾着努力跟上自己的步伐。他会等她，也是在雪地中行走，或许当年两人的距离还会比现在近得多吧。

       山上开了不少的红梅，在茫茫雪海中更是艳丽得出彩。青凤从来不会在这作逗留，他要赏的，是深山的白梅，他知道那棵白梅。

       白梅的位置青凤记得清楚，她似是不系红梅的热闹，孤零零的安扎在土里。“孤零零”其实只是外人赋予的感情，白梅独立坚毅，用自己的本事绽放独特的光彩，她是孤傲的，她有自己的目标，她会实现自己的价值。

       “真的太像了。”青凤暗想，自幼独立，勤练苦功，意志坚定，吃苦耐劳，她在任何地方，都是闪光点的存在，在她年幼时他便移不开眼，第一次坏了自己不管闲事的规矩。当年到底是不是在救她，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，目标解决过后，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即刻脱离现场，他选择走，给她时间和机会，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，让自己能和她有个羁绊，当年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呢？一个能打倒有自己三四倍身高，武功比自己高强得多的三五壮汉的女子，识才的他心动了——她会是一把好刀，一把能推动自己事业的利刃。

       青凤自然清楚一个刺客身边带着一个小孩会是让同行笑话的是——这还是个女孩。保全她吗，这将是敌人的把柄；不顾全她吗，那为什么要收下她。

       青凤这样想着，她在后面跟着。对付每一个目标，他都是用最快的手段去解决他，不会让他有思考、观察甚至喘息的机会；每一次战斗，他都会让她躲得远远的；他自然也清楚她在哪。就这样，一个刺客一边刺杀目标，一边带着一个只有一点武功底子的小女孩——力量、速度都不足挂齿，霸王枪头和树枝刺脚筋更多的是体现她的智慧和技巧，她也只是制服了壮汉，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杀死他。

       本想着她当年在路上死掉了就算了，现在想起来她怎么可能会死呢，自己不会让她死的，这是一块好料子。他只是不想失去一把好刀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师傅看着白梅，若有所思。十三并没有跟着师傅赏梅，吸引她的是白梅旁的松。

       为何大师们总喜欢把松和梅画在一起呢？

       松立梅旁，是什么样的缘分让它们做了邻居。

       四季常青的松，不为外界的变化而动容。枝苍劲有力，风吹不动雪压不弯，活力常在却不张扬，朴实却又有气势。

       师傅在十三眼中很是威严，喜怒不显于色，眉宇间锋利凌冽，眼下的一抹红更是点缀了师傅的杀死。师傅是不可亲近的，师徒间的距离得时刻保持。即便是画在一起的松和梅，也不会缠绕生长，他们彼此照顾又有适当的疏离；他们交相辉映又不会痴冤缠绵。

       松和梅都不想侵扰对方的空间，可他们不也在相互照顾吗。土里的菌丝早就让他们的根联系在一起，枝叶间呼吸着同样的空气，他们相安无事却又联系紧密。

       松和梅的关系真的耐人寻味。

       “走吧。”“是，师傅。”

       这是师徒在山上，在今日的第一次对话。生活中他们言语上的交流越来越少，但两人的默契是逐渐成熟，即便不用开口，十三也知道今天要跟师傅上山赏花。

       天色稍暗，是时候要回程了。既然是走来赏花的，走的时候也应该放慢步伐，匆匆忙忙达不到放松身心的目的。

       青凤今日并没有全神贯注地赏梅，十三这次并没有达到进山的修行的目的，注意力不集中，无心留意环境事物，心境不得平静，与其说是丰富精神世界不如说是心事冲脑。不过他是知道的，这是她第一次忤逆了自己的意思，这把刀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。

       只不过，这已经不是刺客是否分善恶的问题了。那天晚上，那个小鸡岛的海边，他看到她动情了，一个少女对浪漫的憧憬全展现出来了，收到玫瑰脸红的神情，也是青凤第一次看到——师徒有师徒该有的距离。

       她真的是太纯情了。如果不是自己一手将她培养成刺客，那她也该是个与心仪男孩谈恋爱的花季少女吧。刺客是她的命运，也是她选择的路，练就绝世武功，打败天下的男人。或许她加入一个名门正派会更符合她的性格；可他自私，他欣赏她，要将她据为己有，亲手打造她。

       师傅的声音算是将十三的思绪拉回现实，杂念太多，自是无法欣赏自然之美。青凤的修行也算失败，心境还是被十三牵动了，当然他会认为这是作为师傅对徒弟应尽的责任。